随着昭华的语声落下,见棠音仍旧低垂着眼,静立在原地并不抬步,便笑着走过去,挽过了她的手:“可别管这些不相干的事了。听闻天香楼里换了一位大厨,你快与我一道过去,尝尝玫瑰酥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——”
她一壁笑着,一壁步履轻快地带着棠音往月洞门外走去。
唯有庭院中的春风卷过树梢的新叶,簌簌有声。
一夜更漏冗长,待天边微白时,昨夜通宵宴饮的相府仍在沉寂之中,却有一身姿纤细的少女,快步自廊下走过。
软底的绣鞋踏在青石地面上,一路轻软无声,须臾便出了月洞门。那纤细的身姿微微一侧,便又自半开的角门中出去,步上了等在相府门外的车辇。
“去城郊十里亭,要快。”她放低了嗓音,轻声催促坐在车撵上的荣满。
荣满与檀香对视了一眼,眼底都有些不安之色,但终究也不敢违她的意,只好应声将手中马鞭落下,疾声催马。
骏马绝尘而去。
城郊十里亭中,清理干净的青石桌面上,铺着一张双陆棋盘,上头黑白檀香子两两对阵,相顾无声。
而一身玄色氅衣的男子独自坐于亭中,修长的指尖缓缓转动着两枚晶莹的白玉骰子。
骰子之间碰撞的声响清越而微弱,是这静谧的十里亭中,唯一的声响。
——直至一阵马蹄声急促响起,车轮碌碌碾过道旁荒草的声音紧随其后,惊起一路寒鸦。
李容徽豁然抬起眼来,往声来之处望去。
在他的视线之中,一辆镂刻着相府徽记的马车匆匆于道旁停下,锦缎帘子被一双纤细的玉手微微掀起,露出一张柔白的小脸。
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,只是褪去了几分青涩。
似乎也轻减了几分。
小姑娘也远远便望见了他,却只轻轻垂下了视线,与荣满檀香吩咐了两句,便踏着小竹凳下了车辇,缓步向十里亭走来。
李容徽寸步未移,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定定地望向她,眸底暗色微涌。
一些这些时日中升起过的阴暗念头,刹那间,便要将他吞没。
这些时日,夜深人静,午夜梦回之时,每每想起冬至那日小姑娘的一字一句,甚至单单只想起‘皇嫂’二字时,都觉如霜刀贴骨而过般,森凉而凛冽的痛意,令人难以忍受。
却也令人清醒。
他原以为自己还有漫长的光阴去筹谋,去算计,去不择手段得到他想要的一切。
直至去岁冬日,小姑娘的一番话,才让他彻底清醒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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